再大的才子給自己的孩子起名字時都會滲出一腦門汗,江郎在此才盡。李白有一女一子,分別叫平陽和伯禽,名字像公主和隱士,不沾仙氣;蘇軾有一堆兒子,像他爸蘇洵一樣,其子蘇邁、蘇迨、蘇過、蘇遁的名字都是一套系統走下來,現在我們的基本國策決定了我們若想給孩子取這樣關聯性的名字只得靠送子觀音的眷顧。
名字義理上的過度闡釋有時其對應者都始料未及,比如曹操不會想到自已的英文名(Fuck Cao)融會了中西文明中的糟粕,我老爸老媽給我起的名字也不是為了讓人產生與電腦有關的聯想,以方便自我介紹時的記憶。盡管名字或多或少會有危險的命運,但給自己的孩子起個名字卻是明知不可為而必須為之的愚事。
最近無意中我靈感到一個好名字,暫就安在我未來寶寶頭上了,生男生女一樣用:思蜀。蘇洵寫《名二子》顯掰自己給兩個兒子取名的深刻含義,“軾乎,吾懼汝之不外飾也”,“轍者,善處乎禍福之間也”,所以我也要用典,因為大家都有病。典出《三國志·蜀書·后主禪傳》裴松之注引《漢晉春秋》:蜀國被魏滅后,劉禪投降,魏王曹髦封他一個我夢寐以求的“安樂公”稱號,并將他遷居魏國京都許昌。在一次宴會上,司馬昭故意安排表演蜀地的歌舞,劉禪隨從人員想到滅亡的故國,都非常難過,劉禪卻對司馬昭說:“這里有吃有玩,不想念蜀地!(司馬文王與禪宴,為之作故蜀技,旁人皆為之感愴,禪彈喜笑自若!ぁぁぁぁぁに,王問禪曰:‘頗思蜀不?’禪曰:‘此間樂,不思蜀。)人丟到這份上,算到頭了。
所以我要思蜀,還要狠狠地思;不僅要自己思,還要為自己的孩子貼上標簽。尋根和祭祖在全世界的文化界都是時尚,在我看來,這方面要做得好,美國應該拍移民史詩性質的連續劇而中國則不應該組織一幫學生娃和秧歌隊燒香念詞搞儀式。思念蜀地,那是四川人在北京對家園故園自然情欲,也只是外鄉人的一個外殼;“思蜀”的瓤卻是一種情懷,即使你在地獄的最底層仍然高昂著你不屈的靈魂,即使你在天堂的歡娛中你還會像天使那樣為真和愛飛翔。
誠然,這個名字中包含的父權思想和群族意識,留待我的“思蜀”今后接受《東方之子》采訪時再瞎解釋,我這里姑且是官方版本。就像名字不是自個兒用的最多一樣,兒子是丈母娘的兒子,女兒是人家的老婆,名字叫著叫著就不由人了。但根兒上不能亂,家在長春的就不能叫“思春”,人是襄樊的豈敢叫“思凡”,跟孩子他媽疊音成“思思”或扎堆叫“思琪(琦、奇)”也不成,都是“思”字輩的不能俗到一塊去。何況“思蜀”從音韻學的角度來說也十分好聽,至少勝過“CaoCao”這個小寶貝兒的名字(其實孟德兄的名字挺霸氣的,希望你在天之靈不要生氣)。
好名字如“任我行”、“岳不群”、“玉嬌龍”之類,偽“好名字”如“十步一殺”、“無名”之流。前幾天看金基德的《時間》,覺得“智宇”也不賴,就充作一男一女龍鳳雙胞胎的預備役。但“智宇”不是原創,按“有關聯”的原則,“立行”配“思蜀”似乎更為恰當,但臺灣已經有個叫“黃立行”了。我的弱智在取名上也捉襟見肘了,好在相信車到山前必有路,有路必有好名字,等到左手一個,右手一個,兒孫繞膝時,好名字將噴薄欲出,笑盈盈向我款步走來。